白山茂坐在座位上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课本。
努力地想把注意力集中，去理解字里行间的知识。
书里的每个字都看得懂，但是连起来就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了。
连理解最简单的词句的能力都没有了。脑子里全是刚才被侮辱的记忆。
原来白山茂认为，一种行为只有自己认为是邪恶的，才能因它而感到痛苦。
对于那些自己完全没有错的事，就算失败了，输了，自己也不应该感到在意。
但是，此刻脑子中的羞耻和悔恨，根本无法抹杀。
“为什么？明明不是我的错！”
年方13，刚上初一的白山茂虽然天生慧根，在哲学玄思上超人一步，但毕竟缺乏经验。他没能认识到，人类是非常脆弱的一种生物。无法按照神的思维行动和思考。正义和邪恶，自己良心的看法不是他们考虑的内容的全部。他们还要考虑同胞的看法。在乎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。即使自己没有错，若被他人鄙视或误会，心里也会很难过。而这种痛苦，不是通过单纯的自我克制就能够平息的。
在强大的压力下，大多数的人都会妥协，选择融入他人，用他人的是非标准代替自己的是非标准。
公正地讲，大部分人的是非标准很多情况下是正确和有智慧的，能成为普遍，自有其道理。但是，正如任何他人给的答案最后都要通过自己的认知去理解，任何道德最后的审判官仍然不是别人，而是自己的良心。
当自己的良心和他人的观念发生冲突时，根据选择的不同，可以分为圣者和凡人，君子和小人。
白山茂拼了命要当圣人。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。
自己完全无法对刚才遭受到的事情无动于衷。不按凡人的价值观去思考，认为只要自己没做坏事就不必感到羞耻，这种思维根本无法实现。
他既受不了作为一个男子汉被侮辱的现实，也羞于抛弃自己自以为的超然物外，宠辱不惊的骄傲。两者的冲突又使他更痛苦。
思维在两者之间急速摇摆，仿佛要把神经扯裂。
痛苦还不是最可怕的，更可怕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心灵将不得自由。白山茂发现自己心中无法干自己想干的事。
面前摊开的课本一行字也没有读完。老师在讲台上讲的内容一句也听不进去。这种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？恐怕在自己得出答案之前，永远也不会停歇。但是，无论怎么想，这都是一个无解的答案。
“坏掉了吗……我？”白山茂内心深处有个无神的声音在低鸣。
“砰嗒”背后传来被什么东西砸到的触感。
回头一看，是个小纸团。
刚才羞辱他的家伙，正嬉皮笑脸地望着自己。很明显是对方搞的鬼。
从刚才在体育课时对自己做了那些事开始，那位欺凌者似乎就盯住自己了。直到这一节课开始，自己都被他们耍着玩。原以为他们会停歇一点，但是看来，这种人渣，连在上课时也不停歇。
“愚蠢！你们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听课时间去做这种事情啊？”
耻辱和愤怒进一步强烈，脑子里的混乱越发难以平息。
“还有我为什么要在意这种……低级的尊严？肌肉的对抗只不过是低级的力量，为什么我却像受了奇耻大辱？”
“我不是胸襟广阔，只是无能为力罢了？但我真心不觉得我应该感到羞耻。但我还是感到羞耻。”
“我终究我只是个虚荣的人吗？”
“其实我最痛恨的不是自己的虚荣，而是自己的弱小吧？我……真是最差劲了！”
“好痛苦，都无法思考别的事了，这样下去，我的学习就……我会成为真正的弱者……为什么会这样啊，明明我根本没有错！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？是因为我太傲慢了吗？总是自以为是地精打细算，把自己当成神一样……”
白山茂陷入深深的黑暗思维的深渊中，表情呆滞，沉默不语。欺负他的人对此一无所知，在他的眼里，这只是使他更为可笑。
“瞧，他什么反应也没有，像个白痴一样，哈哈。”身后传来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。
天才和傻瓜，很多时候表面看上去完全一样。
“你们这些蠢货！怎么可能理解我的感受？怎么可能理解自己到底做了什么？怎么可能理解这其间沉重的罪孽和扭曲的思想？”白山茂在心里激愤而又无力地嘶吼。
其实白山茂心里也隐隐明白，自己之所以这么受不了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。
自己是个男人！
应该是一个绝对不能丢失尊严，凡事应该把尊严看得比利益还重要的男子汉！
但自己偏偏又是一个用理性追求最大利益的人。
长远的理性和眼前的激情相碰撞，理性不可能赢得过感情的冲动！
“我……要是不是男人就好了……就可以尽情撒娇，示弱，自暴自弃，自怜自艾了……那样，也很美……”
心里似乎有个声音，悄悄地呢喃着。
“真是可笑，明明打算好好地奋发有为的，现在却这么消极……”
曾经的希望和理想，渐渐破灭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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